摘要：对晚清系列鼠疫中医防治专著之间的关系、书名、作者名、版本记录中存在的疑问和错误，作一初步疏理介绍和辨析，列举“吴子存”、“吴学存”、“吴有存”、“吴宗宣”、“罗子存”、“罗芷园”等人名误载，吴氏《治鼠疫法》误作《鼠疫治法》的书名误记及各书书名与作者间的张冠李戴现象，疏理表述各书成书时间及传承关系，指出《联目》版本收载的错误，提出一些仍疑而未决的问题。
晚清时期鼠疫在岭南及周边地区大肆流行，为害惨烈，当地医家积极采用各种手段奋起对抗鼠疫病的流行，其间陆续出现了一系列的鼠疫中医防治专著，如吴宣崇《治鼠疫法》、陈兆祥《急救鼠疫传染良方》（以下简称《传染良方》）、罗芝园《鼠疫汇编》（以下简称《汇编》）、黎佩兰《时症良方释疑》（以下简称《良方释疑》）、郑肖岩《鼠疫约编》（以下简称《约编》）、余伯陶《鼠疫抉微》（以下简称《抉微》）等数部相关的鼠疫防治专著。多年以来，因鼠疫病流行基本控制，这些专著未受到太多关注和研究。近年随全世界“禽流感”、“非典”等多种急性传染病的流行及某些地区鼠疫病的再度活跃而重新引起医学界的重视，并作为古代传染病史研究的重要史料在各类书籍、杂志、相关论文中多次被提及，但其间各书的关系、书名、作者名、版本记录等均存在着不少疑问和某些明显的错误，如吴宣崇的名、字；吴宣崇的著作名称；罗汝兰的姓名；各书的作者、成书的先后次序；现存版本存佚记载的混淆等。以下就查阅资料所及对各疑点作一初步疏理和辨析。
书名人名之疑
1现存最早的原书资料显示
《传染良方》陈氏序：“复得友人以治鼠疫一书见示，乃光绪庚寅辛卯高州府处患疫备载经验良方。所云先疫鼠后疫人，与瘰疬起于四肢，焦热发于遍体，核与目下时症适相符合，确凿可据，信而有征。原书间有讹舛，兹详加校阅，速用活板印成……光绪甲午年孟夏番禺，陈兆祥春畋氏谨识”［1］，书中有“光绪十七年吴川吴宣崇”、“吴宣崇再记”、“芝园志［2］”等内容，知陈氏于光绪二十年得治鼠疫一书，其内“鼠疫原起”为吴宣崇所志，其后有吴宣崇再志及罗芝园等人之志；《汇编》翰元楼本等3个光绪二十三年版本：“十七年冬，遇吴川友人吴子存甫于郡，出所辑《治鼠疫法》一编。予读而善之”［3］、“是编就吴存甫原本，增删其首二方”［4］；《汇编》光绪二十六年郁文堂翻刻本：“岭南吴宣崇存甫、罗汝兰芝园合著，归善李澍青好山校订”［5］，知吴氏书名为《治鼠疫法》，作者为吴子存甫（吴存甫）。
2吴氏之字误
《汇编》光绪二十七年蓉园重雕版：“吴川吴宣崇子存原本，岭南罗汝兰芝园增辑”［6］，此重雕版始现“吴子存”之说。《约编》光绪二十八年双红袖海庐校刻本：“光绪十七年粤东鼠疫流行，石城罗芝园广文以加减解毒活血汤为纲领，救活亿万人，厥功伟矣，复从吴子存原本辑成《鼠疫汇编》，殚尽数年，阅历苦衷，拯万里危厄疫症”［7］，其“例言”、“探源”等多处谓吴氏为“吴子存”，但其后引用罗氏之序和凡例时仍是“吴子存甫”，此《约编》沿“吴子存”之说。李云《中医人名辞典》：“（吴宣崇条）字子存，清代广东吴川县人。生平未详，精于鼠疫证治，辑有《治鼠疫法》一书”［8］；“（罗汝兰条） 光绪十七年（1891年）石城鼠疫大行，汝兰遍阅方书，无对证者。偶见王清任《医林改错》一书，乃悟此证为‘热毒成瘀’，依法治之多效。后复得友人吴子存所辑《治鼠疫法》，读而善之，遂增以前人诸论及临证经验，成《鼠疫汇编》一书”［9］，沿“吴子存”之说。吴文清在《中国第一部防治鼠疫专著——〈治鼠疫法〉》文中说：“吴宣崇，字子存，清代广东吴川县人，生平未详。光绪庚寅辛卯年间（1890～1891），广东鼠疫盛行，吴氏收集附近各处防治鼠疫所用的经验良方，于1892年辑成《治鼠疫法》一书”［10］，沿“吴子存”之说。
网上的各类文章消息亦多以讹传讹，如柳州卫生信息网：“《鼠疫汇编》成书于1890年，由清代广东石城名医罗芝园根据友人吴子存的手稿《治鼠疫法》，结合自己临床经验著成”，沿“吴子存”之说。每日电讯：“《鼠疫汇编》是中国广东石城医生罗芝园（汝兰）于1890年根据友人罗子存的药方，结合自己临床经验所著，是目前世界上最早的鼠疫专著”，出现“罗子存”之说。
3吴氏之名字及书名同误
《抉微》宣统二年庚戌（1910年）素盦铅印本：“鼠疫一名核瘟，同光以前无是名，并无是书，吴川吴君始辑《鼠疫治法》。暨岭南罗君增订之《鼠疫汇编》入闽，郑君厘定之《鼠疫约编》，其良方善法固已经验于闽粤”［11］，“鼠疫素乏专书，自吴子存有《鼠疫治法》，罗芝圆取而增删之，名曰《鼠疫汇编》”，［12］《抉微·避疫说·鼠疫治法》有“吴子存曰”［13］。《抉微》书中多处沿“吴子存”之说，并始现《鼠疫治法》之名，此后各书引例疑误丛生。范行准《中国医学史略》：“此时期（晚清）有关鼠疫著作，在古典医藉方面，似以吴学存于光绪十七年（1891年）所撰《鼠疫治法》一书，为鼠疫专书之嚆矢；自后即有罗汝兰增删吴氏书而为《鼠疫汇编》”［14］，始现“吴学存”之说及《鼠疫治法》之名。李经纬等《中医人物词典》：“（吴宗宣条）吴宗宣，清末医家，字学存。广东吴川人。光绪十六年（1890年）当地鼠疫大作，死者甚多，仅极少数服清热解毒药者幸免。据所见闻，撰《鼠疫治法》（1891年）”［15］；“（罗汝兰条） 光绪十七年，得吴川吴存甫所辑《治鼠疫法》一编，读而善之……”［16］再沿范氏“吴学存”、《鼠疫治法》之说，始现吴宗宣之说，吴宣崇、罗汝兰二条说法不一，皆因名误所致。笔者于《罗芝园〈鼠疫汇编〉在岭南鼠疫病史之地位及价值》一文中记述：“光绪十七年冬，遇吴川友人吴宣崇，拜读吴君所编《治鼠疫法》（又名《鼠疫治法》）”［17］，亦未能确定吴氏书名之误。
4各书名及作者张冠李戴
谢观《中国医学大辞典》：“罗汝兰，字芝园，清广东省人，著有《鼠疫约编》”［18］，把《汇编》与《约编》混同。孙文奇《中国历代名医集录》：“罗汝兰，字芝园，清代广东人，精于医，著有《鼠疫约编》”［19］，把《汇编》与《约编》混同。宋乃光等《中医疫病学之研究（续）》：“以后鼠疫在我国常有出现，清代同治光绪年间再度大流行。1901年（光绪二十七年）郑肖岩著《鼠疫约编》，后经友人罗芷园增辑改名为《鼠疫汇编》。清代余伯陶又经增订，名为《鼠疫抉微》”［20］，始现罗芷园之说，并混淆了《约编》与《汇编》成书的先后次序。孟庆云《人见死鼠如见虎——鼠疫的三次世界性大流行》一文中：“清代始有鼠疫专书，如吴学存的《鼠疫治法》、罗汝兰的《鼠疫汇编》、吴崇宣的《鼠疫约编》等”［21］，徇范氏“吴学存”之说及《抉微》、《鼠疫治法》之说，误吴氏为吴崇宣，误以《鼠疫约编》为吴宣崇所撰。中国中医研究院图书馆编的《馆藏中医线装书目·范行准献书目录》记载有：“《治鼠疫传染良方》，吴宣崇撰，一册；《鼠疫汇编》，吴宣崇、罗汝兰合撰，一册；《鼠疫抉微》，罗汝兰撰，一册”［22］，误《传染良方》为吴宣崇所撰，误《鼠疫抉微》为罗汝兰所撰。
千龙新闻网：“大疫当头，人们总得顽强地与之抗争，普及对疫病的认识是其中的要事。这本《鼠疫汇编》是光绪辛丑年（1901年）元月，由福建一些社会团体和人士捐资出版，赠送给各界的抗疫读物。书中序言写道：吾粤罗芝园广文所著《鼠疫汇编》一书，出垂十年活人甚众……治疫者无能出其右也，惜其书未行于闽人，犹有所憾焉……”把《汇编》与《约编》混同，误《鼠疫汇编》的成书时间为1901年。医药论坛健康生活·奇趣医药·医药之最：“十九世纪末清代医家吴子存撰著了《治鼠疫法》一书，专论鼠疫治法。这是我国最早的治疗鼠疫专著，后经吴氏友人罗芷园增辑，改名为《鼠疫汇编》，惜原书已佚。现存最早的治疗鼠疫的专著是清末医家郑肖岩辑撰的《鼠疫约编》。”沿“吴子存”、“罗芷园”之说，并谓《鼠疫汇编》已佚。上述各类错误记载尤多，未可一一尽述。
5.讨论
综上所列，1.吴宣崇的字有“子存”、“存甫”、“学存”三说，姓名有“罗子存”、“吴宗宣”二误。2.吴氏书名有《鼠疫治法》、《治鼠疫法》二种。亦有指为《治鼠疫传染良方》，3.罗汝兰的名有“芝园”、“芷园”二说，字为“广文”。4.混同吴氏、罗氏、郑氏等书，尤多误认《约编》为《汇编》，致误《汇编》的成书时间为1901年，误认《约编》成书先于《汇编》。5.误以为《汇编》已佚，仅存《约编》。6.多未涉及黎佩兰《良方释疑》一书。
李禾等和吴文清两文虽为专论首部鼠疫专著的论述，于相关问题有所澄清，但限于论述的侧重点和当时资料的未详，仍留有不明疑点。专文辨析这一问题的有符友丰《晚清首部鼠疫专著作者书名考略》，提出了某些辨析依据和结论：“范先生所说的‘吴学存’与《鼠疫治法》作者和书名都搞错了，笔者曾于北京联大中医药学院图书馆见到两种早期鼠疫专著，一部是罗汝兰《鼠疫汇编》第五版，另一部是余伯陶的《鼠疫抉微》，始知‘晚清首部’鼠疫专著的编纂经过及吴学存的致误之因。……按：余氏书中，已误吴氏为吴子存，范氏又误为吴学存。1982年入收出版的《鼠疫》还误称为吴有存。盖一误再误，竟不知吴氏为谁”。［22］符氏明辨吴氏为吴存甫，书名为《治鼠疫法》，认为二者致误始因均由余氏《抉微》。然至此众书源流仍有未明确之处，笔者经反复查核，并到北京、香港等多处收集查阅各书的资料及版本，获取多个《汇编》版本，得知“吴子存”一说致误之因，可上朔至《汇编》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端午向鼓楼前陈文鸣刻的蓉园重雕版。此外，在民国时期杂志上发现了一则珍贵而可信的资料，潮安张长民所作《翰海室医话四则——吴存甫治鼠疫法》，全文引录如下：“罗芝园氏《鼠疫汇编》载光绪二十一年再续治鼠疫方序云：‘遇吴川友人吴子存甫于郡，出所辑治鼠疫法一编’，又载：吴氏十七年鼠疫原起，自署‘吴宣崇’，是吴氏名宣崇，字存甫可知。二十七年，郑奋扬氏就李雨山氏刊本汇编，加以参订，成鼠疫约编，更作‘吴宣崇子存’，宣统二年，余德壎氏再就约编辑述，成鼠疫抉微，于吴氏名字，沿郑氏之旧，余颇疑之。偶读光绪四年吴川李文泰氏海山诗屋诗话，始知吴氏实字存甫，郑、余二氏并误也。至治鼠疫法，余氏更作《鼠疫治法》，据罗氏序，盖亦误也。又罗氏所著为汇编，郑氏所著为约编，谢观氏中国医学大辞典及中国医学源流论，混为约编一书，余奉仙氏医方经验汇编，则直指约编为罗氏书，殆皆未睹罗氏汇编也，附著于此”。［23］
此则资料为吴氏之字为存甫提供了确证，认为致误之因为郑氏，并认为吴氏书名致误之因是余氏，列举二则误例，可知在当时其人名书名之误已引起重视。
另《传染良方》为何会被误认为吴氏所著?一者，《范行准献书目录》所误标；二者，此书是现存各书版本中时间最早的一部鼠疫专著（首页陈序：“光绪甲午年（1894年）孟夏番禺陈兆祥春畋氏谨识”）；三者，书中有“光绪十七年吴宣崇志”［2］及“吴宣崇再志”［2］之语，“吴宣崇再志”之语为其他版本所无。再如吴文清文中所介绍：“《治鼠疫法》原书现已无存，1894年广州鼠疫流行时，番禺陈兆祥春畋氏，将《治鼠疫法》刊行，只在书前稍加按语，改书名为《治鼠疫传染良方》”［10］，似指《传染良方》直接取材于吴氏《治鼠疫法》而成。此说依据不足，据现有资料分析，吴氏《治鼠疫法》并无单行本刊行，若陈氏书直接取材于吴氏《治鼠疫法》而成，则为何会含有罗氏之志及其药方?另《汇编·医法二》后有小字注“自原起至此皆吴原本”，注明吴氏原本为原起论、鼠疫原起、避法一、医法二等部分内容（ 不排除有删节可能）；《汇编》李澍青跋：“若吾粤罗芝园广文所著《鼠疫汇编》一书出，垂十年活人甚众”［5］，即《汇编》成书至二十六年已有十年，则《汇编》第一刻至第五刻成书时间约为光绪十七年至二十三年间，其间内容不断增补扩充，《汇编·第五刻序》：“二十一年夏，四刻初成”。虽现存最早的《汇编》第五刻版本为光绪二十三年（一说为二十二年），但汇编的成书时间当在光绪十七年；且《传染良方》中收录了梁光甫、许善亭、罗芝园等医家治疗鼠疫的有效方剂和民间验方，若非得《汇编》之版本，何以有罗氏之志及药方？《传染良方》成书于1894年，在《汇编》第一版成书时间三年之后，因此估计陈氏当时应参考了罗氏《汇编》三刻前的某个版本，为应防疫急用而取其简便方药而成。
综上，初步疏理各书的作者、书名、成书时间、先后关系顺序为：罗氏于光绪十七年得吴氏手稿《治鼠疫法》，合亲身治验及解毒活血汤方和民间验方等，于光绪十七年至二十三年间编成《汇编》一至五刻，多次分发于疫病患者。其间陈氏得其一版，合梁光甫、许善亭、罗氏各家医论方药，成《传染良方》。黎佩兰于光绪二十七年得《汇编》五刻本，亲身实践，增删而成《良方释疑》。二十八年，郑奋扬氏就李雨山氏《汇编》校刊本加以参订，成《约编》。宣统二年，余德壎氏再就《约编》辑述而成《抉微》。各书作者及成书时间为：1.吴宣崇（存甫）的手稿《治鼠疫法》光绪辛卯十七年（1891年）冬；2.罗芝园（汝兰、广文）《汇编》一至五刻，光绪辛卯十七年（1891年）至丁酉二十三年（1897年）仲夏；3.陈兆祥（春畋）《传染良方》光绪甲午二十年（1894年）孟夏；4.黎佩兰（咏陔）《良方释疑》光绪辛丑二十七年（1901年） 孟夏；5.郑奋扬（肖岩）《约编》光绪壬寅二十八年（1902年）；6.余德壎（伯陶）《抉微》宣统二年庚戌（1910年）冬。
《联目》书名存版混误
吴氏手稿《治鼠疫法》已佚，《汇编》的存佚如何？查新旧《全国中医图书联合目录》（下简称《联目》）均未收载任一版本，但收载了《约编》的多个版本。
经实地考察广东、香港、北京三地版本收藏的情况，发现《联目》收载有错漏，不仅误于未收载《汇编》的多个版本，且《联目》中有《约编》“清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高州会馆刻本翰元楼藏版、清光绪二十四年戊戌（1898年）翰宝楼刻本、清光绪二十七年辛丑（1901年）蓉园刻本”等三个版本，而实际相应图书馆中，此三种刻本实为《汇编》而非《约编》版本。只因众书的关系长期存在混淆不清的情况，致有此误。
第五版的成书时间
在疏理《汇编》版本源流中发现，翰元楼本、崇德堂本、翰宝楼本中“第五刻序”后署名为“光绪二十三年五月署理儋州学正石邑罗汝兰芝园氏志”，而郁文堂本、蓉园本及《鼠疫约编》、《鼠疫抉微》中“第五刻序”后署名却为“光绪二十二年五月署理儋州学正邑罗汝兰芝园氏志”，到底是二十二年还是二十三年?从书中无从推知，其他各书也未提及。因此，第五刻板的准确时间暂时只能存疑待考。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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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中医药大学（广东，510405） 李 禾 李建梅
